我叫赵春明，1978年2月28日参军入伍，入伍后被部队挑选成为一名侦察兵，服役于原陆军42军第125师375团特务连侦察排，战后我被连队选送到军队院校学习深造，毕生后分配到广西军区边防第一师任职至转业到地方工作。

  在二十一年侦察兵军旅生涯中，最让我难忘的是那场中越战争，而在我心中最难忘、记忆最深的是1979年2月16日至20日的战斗——向敌后323高地穿插战斗。

  当时我为375团特务连侦察排副班长、第三战斗小组长。整个战斗的前前后后永远烙印在我心中，永不磨灭。

  1979年2月16日，我们侦察排（当时排长孟庆玉）配属到125师侦察连，共143人，向越南复和县复和镇北侧的323高地实施敌后穿插战斗，穿插任务是侦察掌握敌人布防情况、阻断敌人向复和县城的增援。

  此次穿插战斗共击毙越军、公安、民军16人，缴获班用机枪1挺、冲锋枪2支、半自动和七九式步枪5支、匕首7把；我6名战士牺牲，4名干部战士负伤；23名官兵荣立战功。

  323高地位于越南高平省复和县复和镇西北侧约4公里处，附近一带均为土山，山上草木茂密，东北侧800米处为平江，从西北向东北距大弄通往广渊的170号公路约2.3公里，东南距复和通往东溪的169号公路约4公里；越军在中越边境西路22号至24界碑地段布设了大量的防步兵地雷、竹签及铁剌等障碍物，在大弄至复和公路两侧的土山上构筑了坚固的野战工事。

  2月14日上午，师长李庭阁命令，由师司令部侦察科黄平道副科长带领师直侦察连和我团侦察排在战役总攻发起的前一天，经越南魁嘎秘密向323高地实施敌后穿插，争取在24小时内到达指定位置，负责断敌退路，阻敌增援，配合师主力歼灭复和、班占地区之敌。

  出发前，副师长张全斌、参谋长杨凤玉分别给穿插分队作了战斗动员，全体干部战士一致表示，要坚决完成穿插分队任务。

  2月16日15时30分，我们穿插分队全副武装和携带一个基数的弹药，每人另带压缩干粮4斤半和适量的咸盐、萝卜干、罐头、白糖和药品等，在黄平道副科长的带领下，部队从广西龙州县水口边防检查站出发，按照预定的路线时穿插分队按照预定路线米时接到上级“为防止过早暴露我军意图，穿插分队推迟过境”的命令，穿插分队当即停止前进待命。

  2月17日零时，接师前指命令继续前进。1时许，穿插分队从488高地南侧50米处越过边界，攀越沿途的石山陡壁，继续向323高地搜索前进。

  6时30分，尖刀班发现那立东侧五十米处有越民军6人向西运动，并报告了指挥组，指挥组命令师直侦察连1排占领有利地形，将其歼灭，掩护本队通过。与此同时，敌人也发现了我军行动，边逃边叫并向1排打来几个点射，1排长尚振国命令1班向敌开火，当场毙敌2名，缴获半自动步枪1支、七九式步枪1支，其余4人钻进草丛向西逃窜。

  12时，穿插分队进至479高地西北侧山腰组织原地休息时，3班担任警戒组时发现西侧70米处有2名越南公安正持枪沿小路向我运动。战士刘体增立即将情况向排长报告，排长立即组织战斗小组隐蔽前进至小路拐弯处进设伏，此时，敌人已发现我方行动，随即边跑边准备向我射击，1排长端起冲锋枪先敌开火，将敌击毙，缴获班用机枪1挺、冲锋枪1支、子弹350余发。

  18时，穿插分队进至括木西北侧无名高地，由于当时随队电台发生故障，无法与师指挥所取得联系，穿插分队就地露营。

  2月18日凌晨穿插分队继续前进。8时许，穿插分队进至552高地时，一排长发现西北侧约200米处有10余名越南公安护送一批越南人正沿山谷向552高地运动，即命令我班（375团侦察排四班）占领有利地形，严密监视其行动。三分钟后，越南公安已发现我们，并举枪向我们瞄准，一排长鉴于潜伏位置已经暴露，便迅速跃起10米先敌开火，当场击毙越南公安敌6名。

  19时，穿插分队进至323高地西南侧900米处无名高地后，黄平道副科长派出1个班对323高地进行搜索，未曾发现不正常的情况，并命令部队在323高地组成环形防御，就地露营。19时20分，我团侦察排（375团侦察排）警戒人员发现10余名越军从东侧隐蔽地向我运动过来，当时我是该警戒组的组长，我当即向排长孟庆玉报了情况，并做好了战斗准备。

  19时30分，当10余越军进至距我40米时，我和新战士何京伦突然跃动向敌打去一个点谢射，敌人当即反击，我班战士何京伦中弹当即牺牲，无法实施抢救，当时他距我只有不到1米远，我班战士李立云也负轻伤，我悲痛万分，我和李烈云愤怒地向敌人开枪进行反击，敌人慌忙向东逃窜。

  这时，黄平道副科长闻枪声后，命令我排迅速追击，排长孟庆玉带领全排边追边射击，追200米后，发现3名越军已被我们击毙，有3名越军被击伤，并缴获冲锋枪3支，子弹100余发。此时天色已晚，排长孟庆玉带领全排返回无名高地。

  鉴于穿插分队还要继续执行任务，根据黄平道副科长的指示，我们将我班烈士何京伦的遗体就地埋葬，并在地图上作了标记。为避免敌再次袭击，穿插分队转移到西北侧无名高地临时整休。

  2月19日3时，穿插分队在黄平道副科长的指挥和带领下，继续向323高地前进。当时是二班副班长李跃轮值担任尖刀组长，带领本班战士李平，曾其雄，按战术他们与连队在隔50米距离在前面搜索。7时40分左右，在进至323高地南侧300米左右小路拐弯处时，听到有人说线人快速隐藏好，他沉着机智，看到对方过来马上开枪，当场打死一个，另一个负伤伏在山坡上没死，正好孙容亮连长过来问：怎么开枪？李跃把情况向他汇报，孙连长说为啥不抓活的，这时李跃看到那个受伤的敌人反手向他们投过来一个手雷，说快跑，然后李跃手疾眼快，转身一个点射又把他干掉了，缴获半自动步枪2支。正是因为这个突出的表现，李跃火线入党，火线立功，然后当时一班长杨启国提升排长，李跃接他当了一班长。

  孙连长经过对周围地形实施仔仔细细地观察，发现该高地树木茂密，观察、射击不便，且距离170号公路较远，不便完成断敌退路、阻敌增援的任务。当即决定渡过平江，抢占班占西侧无名高地。并派出一排长尚振国带领3班前至江边进行侦察。

  11时10分一排长返回323高地将侦察情况报告了黄平道副科长，黄平道副科长即召集了排以上干部开会，阐明了渡过平江抢占班占西侧无名高地的意图，并作了简单的动员。

  11时50分，2排在山谷整理装具时捕获了1名越南人，经审讯，该俘虏交待：“18日，复和、高平都是中国部队。”

  12时30分，复和方向突然向323高地一带实施猛烈的炮火射击，时间持续了约20分钟，有炮弹落点距我穿插分队仅有40米左右。

  当时配属的15瓦电台无法与指挥所取得联系，黄平道副科长考虑到如再不跟上级取得联系，很有可能会与友邻部队发生误会。当即决定，停止渡过平江的行动，转而前往复和寻找大部队，请示任务。

  14时许，部队进至班陵时，黄平道副科长命令穿插分队就地隐蔽，指派3排长彭云祥带领2名战士前往复和寻找大部队。

  3排长带领2名战士进至复和桥头时，几发炮弹连续落在舟桥附近，周围山头上的轻机枪不停地向侦察组射击，前进受阻，3排长便带领2名战士迅速返回陵班，将情况向黄平道副科长作了汇报。

  16时许，黄平道副科长组织召开了排以上干部会议，综合分析了当前形势。会议上大家一致认为，原定作战时间为3—4天，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电台又无法勾通联系，携带3天的干粮也已基本吃完，穿插分队经过3天的行军作战，非常疲痨。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与友邻部队发生误会，造成伤亡，黄平道副科长决定带领穿插分队沿原路线回撤返回国内。

  20日6时，穿插分队进至到谷单后，师侦察连猛地发现3排长和13名战士没有跟上，可能掉队。黄平道副科长立即命令侦察连黄勤副连长带领8班沿回撤路线寻找掉队人员，黄副连长带领8班一直寻找到169号公路仍未曾发现掉队人员，便返回报告了黄平道副科长。黄平道副科长决定待返回向师报告情况后再派人寻找。

  20日8时，黄平道副科长带领穿插分队从谷单出发，沿原路向国内回撤，11时30分，返至那立西北侧小交叉路口时，黄平道副科长考虑按原路线返回要攀登石山陡壁，行动不便，遂决定沿东北侧小路绕道前进。

  13时到达瞥匡，1排长尚振国带领尖刀班向南跨过水沟，发现前方6米处布设有防步兵地雷，并向师侦察连孙容亮连长报告。13时05分孙连长赶到雷区后，经仔仔细细地观察发现了1枚绊发地雷，便沉着地将地雷排除了。当他准备排除第二枚地雷时，脚下不慎绊响了另1枚地雷，孙连长和战士梁飞松负伤，军医和卫生员迅速赶到，对其伤口进行了包扎处理。

  黄平道副科长鉴于难以通过前方雷区，便决定从那潭渡过平江，向东插上170号公路，尔后沿公路返回水口。

  13时30分，穿插分队进至到那潭西南侧，黄平道副科长命令各排自行组织渡江，并要求各排水性好的人员全副武装泅渡，懂点水性的赤背泅渡，不懂水性的的人员坐竹排过江。

  我们将受伤的孙连长放在一口大锅里，再把锅放在竹排上，然后把孙连长渡过平江。

  但在清点人数时，才发现6班副班长康桂林、7班副班长钱高东在全副武装泅渡平江时已溺水牺牲。

  6班副班长康桂林是我同县老乡，1978年夏天全师侦察新兵集训时，我们一起摸爬滚打，他军事训练成绩很拨尖，武装泅渡5公里是全集训队的前几名，我根本不相信他会溺水牺牲。

  16时20分，黄平道副科长带领穿插分队从那潭东侧插上170号公路。18时，返回我广西龙州水口边防检查驻地，结束此次敌后穿插战斗。

  20日2时，位于行军队形后卫的3排长带着2名掉队的战士赶到169号公路后，发现有11名掉队的战士正在公路边休息，（掉队的战士中有我侦察排五班的副班长马垂光、战士李荣威）经了解，穿插分队不知去向。3排长便带领掉队的13名战士沿公路向复和方向前进。4时掉队战士进至着迷东北侧400米处无名高地西北侧隐蔽。3排长向党员团员进行了动员，号召大家在艰难危险条件下，矢志不移，起模范带头作用。

  4时58分，有一名战士报告，发现西侧150米处无名高地有人影晃了一下，3排长决定带领7班长和1名战士留下观察，其余人员迅速占领东南侧无名高地。经过2分钟的观察未发展现任何情况，3排长带领7班长和1名战士向东南侧无名高地运动。3排长正在攀越土坎时，突然从身后打来1发子弹击中其右肩，7班长和1名战士立即对排长的伤口进行了包扎。

  5时10分，掉队战士全部到达高地顶部。3排长命令7班长代理指挥。5时13分，3排长听到平江北岸传来讲普通线班长立即查明情况，如查明是我方人员，即派2名战士过江联系。这时我侦察排五班的副班长马垂光、战士李荣威主动请求过江与友邻部队联系，但是马垂光、李荣威全副武装下水刚游出几米，就不幸溺水牺牲。

  5时18分，9班长曾发成带领新战士汪小军再次渡江，汪小军刚游出6米左右就发现9班长已经溺水牺牲，汪小军奋力向对岸游去，与友邻部队取得了联系。

  8时许，友邻部队将掉队战士全部接过平江，并派汽车送至我水口边防检查站原侦察连驻地。

  1、当时本人是以375团侦察排配属给125师侦察连参加这次战斗的，战斗行动前，我们排在龙州县峒桂村待命，2月16日13时接到团司令部命令后，连队对侦察排进行了简单的战斗动员，1小时后前往水口关边防检查站侦察连驻地。全排人员仅准备了3天的食品和干粮。具体作战时间长短不清楚，战前准备工作不够充分。离开连队向水口关边防检查站侦察连驻地开进前，本人急忙向连队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向连队党支部保证完成战斗任务。

  2、此次敌后穿插战斗，行进路线长，地形、敌情复杂，与敌遭遇的次数多。通信联络中断，整个穿插分队得不到上级的指挥，没有按时到达预定的地点，没有真正达到断敌退路、阻敌增援的意图。返回途中有一部分战士掉队，并造成不必要战斗减员，充分说明指挥员、战斗员经验不足。预想的情况不够全面，穿插战斗行动未达到预期的目的，我认为此次穿插作战是不成功的。

  3、部队疲劳作战，饥饿作战。这次敌后穿插战斗，战前不知道具体作战时间的长短，个人携带的给养又少，每人只带了3天的干粮和罐头。并且在穿插行进中，部分战士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有充足的弹药，宁愿多带子弹，也不愿多带食品，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穿插行进快速轻便，有的把部分罐头食品在没有出境前就先行处理掉了。造成在敌后穿插战斗的5天中，有2天没有吃上干粮、罐头，整个穿插分队饿着肚子2天，以坚強的毅力战斗到返回到祖国，途中仅以山泉水充饥。回到水口边防检查站后，我水口边防检查站的炊事班连续给我们做了3次饭，我们也吃了三次饭才算吃饱了，饿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这5天的穿插行进中，我们只有2个晚上靠着树木和身睡了5个小时左右，部队何等的疲劳，在最后1个晚上的行进中，部队只要稍微停顿下来，就有部分战士能在5秒钟内站着就能睡着，不可想象，所以掉队战士就是这样的因素，跟不上部队的行进队形而掉队的。

  4、此次敌后穿插战斗，失去多位战友，内心非常悲痛，时常都在缅怀他们。我很珍惜我的今天，我的今天是那些牺牲的战友给的，我一定要努力工作，给社会一定的回报，不要索取，对得起那些在那次难忘的对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中牺牲的战友。